陰謀 - Chapter Seventeen: Illusion

被淚水弄模糊的妝、被哭聲嘲笑的房間。

一張衛生紙，一套鮮艷的衣裳。

淡藍色的壁紙、深褐色的梳妝台。

無塵的地毯，無處不在的憂傷。

我把那些許的自責，藏在心中一個沒人看得見的角落。

若真的有人願意了解我，我希望你也能看見這些被我塵封的後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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緊盯著鏡子裡那修短了頭髮的我，為自己打了個完美的領帶，套上西裝，披上頗有大老闆氣勢的真皮長袍。

隨手拿起了桌上的黑色手套，我提著作工精細的黑色手提包準備到公司。

今天是公司一年一度的產品展覽日；身為軟體部門的首長，我當然得親自出面，為十幾年來忠實的合作夥伴及顧客們發表最新的技術。

走出房門，看見桌上已經擺滿一桌豐盛的早餐。

她從廚房裡走了出來，對我淺淺微笑。

「簡報都準備好了嗎？」

「差不多了，等到公司再稍微過目一下基本上就都沒問題。再來就看臨場發揮了。」

「嫁給你真好。」她把頭靠在我的肩上撒嬌。

我用左手牽住了她的右手，把自己的頭也靠向她。

我們結婚了。自從大學那次認識以來，發生了許多事情。我畢業後，原本想自行創業，卻在教授的提拔之下先行進入了這家世界知名的公司。沒有其他原因，只因為比平均高了五倍的薪水，加上他們願意為我支付所有研究所的學費，這種機會，我想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的。

我並沒有放棄創業的夢想；進入這家公司只是先累積點財富與經驗，畢竟建立自己的公司有著很大的風險。

我把兩片烤得焦熟得吐司沾上了草莓果醬，不知為什麼地想起當時在豪宅的生活。神秘的她總是把我弄得一頭霧水；擾人的氣氛總是讓我覺得自己不適合那種環境。一點點得錯誤總被嚴厲地數落，而總是她幫我圓場，讓我得以脫身。

現在的我所住的地方是一棟比當時的豪宅還要寬敞的房子。開始工作並且結婚了以後，突然接到她父親逝世的訊息。那時候才發現，她們家其實是個有錢的家庭。在這裡同時擁有上百棟的地產，並且擁有幾乎每家知名企業三分之一的股權。而她父親本身也是頂級企業的首席執行官，在世界每個大國都有當地的總部。

因此，她父親留下了大筆的遺產，雖然指明有百分之七十五捐獻給慈善單位，剩下的仍有至少上千億的現金。同時，他也指明所有的不動產都留給自己的女兒。這棟豪宅也是她父親的遺產之一，我們便因此搬進了這裡。

有時候想起來，一切的一切還真是命中注定。要是當時沒遇到她，雖然我不會經歷過那些慘不忍睹的日子，卻也沒有辦法像現在生活地如此自在、無憂無慮。

我把半熟的荷包蛋吃掉，塞下最後一根熱狗，然後慢慢地喝完了咖啡，順便與她聊聊今天展覽的內容。她現在是全職的家庭主婦；雖然說是家庭主婦，整個家裡的清掃都是交給其他五十個僱用的傭人。她只負責為我做菜、打理我的隨身物件。

我輕輕放下咖啡杯，站起身來，慢步走向玄關。

她跟著我，幫我提著手提包，耐心地等我穿好鞋。

希望這種日子是永遠地。能擁有這一切的幸福，真不知道要是自己失去了她會淪落到什麼地步。

我接過手提包，給了她一個吻，轉身，把大門拉開。

眼前的畫面讓我震懾住。

一片漆黑。

打開大門應該是．．．

應該是什麼景象？

我想不起來。為什麼！？

這片漆黑是完全沒有光芒的黑暗、隨時都會被吸進去似的。我回頭看著她，她卻對我微笑著。她難道沒有察覺到任何異處嗎？我轉頭死盯著那片漆黑。我該怎麼辦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？

我感覺到有什麼使勁地將我向前推。回頭，望著她那伸長著的手。

她在幹什麼！？我看向她的臉．．．那是一種充滿憂傷又邪惡的表情。

原來這些年我都被騙了。

我苦笑，隨著身子往下掉落，我開始放棄所有的希望。閉上眼，我放聲尖叫。

衝破一切迷霧，眼前瞬間變得刺眼。

那是夢。

我被綁在一個無人的房間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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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不可能會有這麼好的事情發生。果然我不適合所有能讓我開心的東西。

果然一切的一切都是虛假。

我卻也好希望，現在的處境也是虛假的。

我怎麼到這裡的？剛剛確實是在衣櫃裡躲著，看著她哭泣。是因為體力透支才暈倒的嗎？是暈倒之後我倒了下來，被她發現的嗎？

現在的頭腦還是十分模糊，沒辦法思考任何東西。我被綁在一面牆上。這間房間像是老舊的手術房，有張已經快垮掉的手術床以及一些實驗用器材。有個櫃子擺著滿滿地手術用器具。看起來有點生鏽，我想這裡應該已經荒廢了很久，畢竟沒有沾到水氣的金屬需要花很多時間才會被鏽化。

我環顧四周。房間幾乎沒有燈光，只有從玻璃透進來的小黃光微微照耀著這間房間。

那面玻璃是被加工過、無法清楚看向外面的。這讓我感到更加不安。

她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？

我依稀回想起躲在衣櫃裡所聽見的對話。對，我是他們的下個目標。

他們好像還要對我作些恐怖的事情。

然後．．．．．．

我的心突然融化了。我想起她哭泣的景象。她哭得好難過、好悽慘。她似乎還後悔著自己把我捲進這種事情裡。那時候，我同情著她，矛盾著，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相信她。

我現在的心情也是一樣的。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。我不知道她是否是真心的感到後悔與痛苦。雖然我不知道是否是她把我帶到這裡，我知道她或許仍然擁有善良的那一面。我想幫助她重新看清自己。我想幫助她，讓她能開心地活在這個世界上。我想幫助她，讓她能更有自信。

我咬緊牙，覺得自己的內心十分痛苦。我握緊拳頭，難過地掉下了眼淚。我想嘶吼，可是我不想引起任何注意。要是我有辦法．．．要是我有辦法悄悄地逃離這個地方。

不行。這裡或許有監視錄影。要是我試圖逃離，他們一定會察覺。

仔細想一想，這樣的假設有點不太合邏輯。假使有監視錄影系統，那我剛才醒來、環顧四周的動作應該都會被發現。這樣的話，他們早就該趕過來了。

不，或許他們只是在觀察我。或許他們只有在我試圖逃離的時候才會有所行動。

又或許他們在誘導我逃離。或許我試圖逃離後，他們就有足夠的理由來折磨我。

不對，他們都已經把我逼到這種地步，那還要等什麼理由？

我感覺到我的表情隨著我的思考扭曲、猙獰。我被自己搞得更加模糊。

我告訴自己，必須要冷靜下來，慢慢思考接下來的對策。對。我應該先走一走，找尋這間房間有可能可用的工具。畢竟裝睡等他們只會浪費時間，應該在我還能移動的時候先擷取所有可用的資源。

我不假思索的站起來，這才想起我被反綁在牆上。

我真的是腦殘了我。

「這該死、他媽的鳥東西！」我回頭看著綁住我的鎖鏈，咬著牙齒裝凶狠，然後輕聲地罵到。用力的拉扯，好像這樣就可以把鎖鏈鬆開似的。雖然知道這不會成功，反正都沒事做，倒不如試試看。

然後，一聲巨響嚇著我。那是種鐵塊互相碰撞、有東西砸到磁磚地板的巨響。我停止了動作，靜靜地等待外面傳來的動靜。隔著牆壁，我隱約聽見一些人跑在走廊上的聲音。

「喂！那邊發生什麼事！？」

「誰知道，是那個弱智醒來了嗎？！」

「真是的，為什麼要搞這種奇怪的實驗．．．」

「這不是實驗啦。」

「那不然是什麼？」

「呃．．．我也不清楚，可是我聽說這不是個實驗。」

「真是奇怪。上次聽到上面在說，需要更多才能完成這項研究，唉．．．」

更多什麼？什麼研究？難道說，之前電視上看到的血腥畫面都是他們幹得好事？可是那看起來像是種儀式，完全沒有所謂『研究』的感覺。該不會他們的頭頭想召喚甚麼黑暗來的怪獸之類的吧？

我不知為什麼地竊笑著，腦袋中浮現一個怪人召喚某種怪物的畫面。

「唉，要先進去看看嗎？」

「那裡面喔？不太想耶。感覺那間房間有種陰森的氣息。」

「不要冒險吧，要是真是裡面出了什麼事情那我們可就被上面槍斃了。」

我聽到這裡，感覺不對，馬上坐回地上裝睡。

門口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。原來他們還鎖著門的。

門被拉開。兩個沈重的腳步聲踩進房間。

「小聲點，不要吵醒他，不然到時候會很難搞。」

「有什麼好擔心的，我們研製的藥劑是不會讓他在三天之內醒來的。」

「也是啦．．．那我們還擔心這裡幹麻？」

「也對．．．走吧。」

兩個人走了出去，把門關上，鎖住。他們是來亂的嗎？

不過．．．藥劑？什麼藥劑？聽起來好像他們已經用到我身上了。可是我現在是醒著的。還是說我現在還在做夢？！應該不太可能吧。

我小心地撐開眼皮，以避免有另外一個人留下來看著我是否在裝睡。我緩緩的動了動脖子，好讓自己能看到四周。

沒人。很好。

我重新站起來，這次卻覺得身子有點沈重；體力消耗太多了，總有種身體四肢都不協調的感覺。我看著四周，希望找到能解開鎖鏈的東西。不過這裡是手術房，要是有那種東西只會讓人匪夷所思．．．．．．

不。可能會有。

截肢用的鋸子。

我開始環顧，試圖找出有可能擺藏的位置。我下意識地向前走，聽見了某種巨石板拖曳在地上的雜音。我回頭一看。

我把鎖鏈連著一小塊牆壁給扯了下來。

這下好玩了。手邊多了一個強力的武器，卻只能拖延自己移動的速度。我終於理解網路遊戲裡面角色，每次背著那個大劍跑來跑去有多辛苦。

不管如何，我還是希望能把這個東西給卸下來。為了不再產生那種拖石板的雜音，我把整塊被我拔下來的牆壁抱了起來。

邊尋找鋸子邊想，這種感覺好像在玩逃離房間的遊戲一樣。也的確，我現在正在尋找逃離這個房間的方式。只是逃出去以後，我又得開始玩一個加大版的逃離房間，同時會多出許多危險。邊走邊想，我覺得這種苦中作樂的感覺還滿有意思的。緊張的氣氛加上致命的處境，我告訴自己不可以失去任何希望。若想要活下去，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種地方。

手術床上有著綁病人的皮帶，同時還有一些已經乾掉的血跡。感覺有點怪，我還是試著在床的下方尋找著，只希望不要看到屍體或冤魂徘徊。

床下沒有任何東西。

我轉移目標，開始搜尋那一個個的櫃子。我一個個拉開櫥櫃門，在裡面尋找除了鋸子之外，其他可能可以派上用場的道具。櫃子雖然老舊，卻有辦法把內部與外部隔離掉。裡面的東西看起來都是乾乾淨淨的，沒有發霉也沒有灰塵。我摸著摸著，觸碰到一個金屬製的東西。我小心翼翼的尋找可以握住的地方，以免碰到的是手術刀或鋸子的利刃。我慢慢地把它拉了出來。

這是一把半自動手槍。

表面光亮，完全沒有傷痕。

我驚訝的看著，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。打開彈夾，還有3發子彈。

我用之前無聊上網學到的、保養槍械的知識，把這把手槍一層一層拆解下來，確保它還處在可以使用的狀態。我仔細的檢查，確認沒有缺少任何零件。然後，我小心地將它組合回去。這應該說是撿到寶嗎？我把手槍放進口袋裡，露出了些許的微笑。雖然只有一點點子彈，要是我可以在解決掉外面那兩個人以後拿到一些補充彈夾，我應該就有辦法保護好自己。

我關上櫃子，走向旁邊的玻璃櫃。

我看向裡面。裡面擺著一桶桶的空罐子，看起來是用來擺放器官的儲藏罐。

有個東西透過外面的光線閃了一下。我仔細往裡面看去。

一把沾滿血跡、刀背有點鏽蝕的鋸子。